最近在看很多摄影杂志和网站，杂志和网站包括日本的 IMA，还有 Black and White Photography 的黑白摄影的杂志，自然也有徕卡的 LFI 还有其他比赛的比如 LensCulture 官方的杂志。越看心里的感受越复杂，甚至觉得有些沮丧。所以动笔想要聊一下关于摄影的话语权的一些想法。
虽然我们可以非常简单的把话语权归纳到政治问题上，但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情并不是重点，甚至说某些压力也不是重点。实际上，只要稍微冷静一点思考就会发现，如果要在「摄影上有一些成就」，就不得不在话语权上做一些妥协。随着你看的杂志和网站越多，就越会发现西方更喜欢的是政治正确，而日本更喜欢的是颓废和性。
举个例子来说，如果我们要在西方的摄影比赛中得奖或者有一些成就和推荐的话，我们不得不做一些非常特别的题材，如政治正确。如果拍一些黑人女性，或者拍摄移民人员的如浮萍一样空虚的生活的话，这样的作品很容易得到青睐。另外，在日本的摄影中，大体上来说，拍摄和性有关或者和颓废有关的主题（自我的羞耻感的放大），大概率是会被青睐的。
当然我相信我说的这些并不是全部，你一定也能举出来还有很多更伟大的摄影作品和摄影艺术（如 Foam），但我也比较自信的认为，我指的这些并不是少数（可以说是大多数）。虽然从某些层面来说，我觉得这样的主题也是很好的，但不是「更好的」。但如果要清醒和理性一点来思考的话，恐怕没有这些表达，摄影的价值就会大大降低。
这么看可能就是一件有点可悲的事情。摄影要走艺术的路，实在是有点困难，影像的表达力与绘画音乐相比，稍微显得有限和无力。相信很多人可能不赞同这个观点，只要「记录」就好，「回归摄影的本质」等观念也不是没有被提出。可是想想看，一堆生活的、城市的、风光的记录背后（无论是大片还是更艺术性的表达），更多人都还是更想要看到「战争里无家可归的小孩」「黑人女性对自我身份认同的怀疑」「性和性之后的裸体」吧！虽然在潜意识里，并没有主观地想要窥视弱势群体，但即便对我来说，这样的照片也会更吸引兴趣呢！
不过，这种事情就好像看 A 片一样，看完了就会有无尽的空虚，所以必须谨慎。看完这个「黑人女性的身份认同」之后，下一本书就是「同性恋人的自我认同」，然后就是「在美华人身份认同」，等等等等，重复得太多，以至于看得有点讨厌，但也无觉得无奈。以致于追了几年的比赛获奖作品，每每想要针对获奖作品写一些摄影评论，都感觉没得写，「2016到2021，也没什么变化嘛！」，大概就是这种感觉。更不要提去年在 LensCulture 获奖的疫情里的护士脸上的勒痕这一套作品，要是中国摄影师，恐怕不可能获得这样的「关注」和「提携」。但即便不考虑这个，只从技巧和美感上来看，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的，所以只能归纳于西方话语权了。
当然，这里并不是说奖项中每一个作品都是与政治正确和宣传相关的，但是你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个比例，或者说预留的位置，是真实存在的。
LensCulture 2020 Black and White Award - 疫情在家的一个项目
所以，话说回来，恐怕中国的摄影还没有建立起自己的话语体系，或者说，中国摄影的话语体系太广阔了。不过，也正是因为广阔，所以显得有些虚无，毕竟在中国，生活和文化体系和西方和日本完全不一样。既然思考方式不一样，表达自然也不一样，所以，让我按照西方的方式拍摄，着实有点困难，毕竟这不是我的表达嘛。但没办法的是，要坚持自己的话，就得抛弃很多东西。这也可能是很多中国摄影师的无奈。
其实只要类比电影行业，就会更加容易理解。想想在电影行业，你永远无法获得奥斯卡奖，除非拍摄一些西方话语体系里的无奈，空虚和边缘人以及身份认同和移民问题，但这些问题在国内近百年历史上来看，发生的都不够多，甚至连值得提起的小问题都不是（吃饭一直是大问题）。或者也可以拍摄西方有色眼镜下的中国，这样获得赞赏的概率更大，可是，能够真正做到吗？我是做不到。
所以，对于中国摄影师来说，最困难的事情是找到自己的摄影的话语体系，要找到这个体系，不能跟随西方「政治正确」的角度，也不能跟随日本的「放纵」和「放大羞耻感」的步伐，毕竟这两件事情至少从过去来看，并不属于中国。所以，抛弃这些「可以参考」的方向，选择未知的未来，很多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拍了，自然，也包括我。
当然我并不是说西方和日本摄影不值得学习，虽然有屁股的问题，但我还是相当喜欢马格南和日本摄影。相反，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日本摄影，感觉在感情上更接近，毕竟是曾经来古中国学习文化的国家，在文化上更容易理解（实际上中国也有羞耻感放大的情怀）。只是，用日本的摄影方式来表达中国的话，恐怕无法记录这个时代和这个时代的人们的生活，反而变成一种无意义的自我慰藉。
所以我还是很期待随着经济的发展，越来越多的人能够拍摄属于中国的东西，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，相反，我更推荐拍摄好的，乐观的和积极的，属于我们的眼睛的时代景象。当然 996 和躺平，也是需要的题材。但无论是什么题材，正面还是反面，我们还是应该在看这些作品的同时多去思考「这是中国吗？」，有了这样的思考，才能够帮助我们更冷静的面对摄影。
